散文——乡村的雪.docx

散文一一乡村的雪雪落在乡村，才有韵味儿。母亲坐在炕上做千层底。用浆糊把废弃的布料一层一层地粘合在一起，剪成鞋样，整齐地压在一块青石板下。母亲耐性极好，一丝不苟地重复着那个古老的动作。老猫把身体蜷起来，懒散地睡在旁边。束成马尾巴样的麻皮儿挂在木窗户上的一根铁钉上。父亲用粗糙的大手扯下几根，快速地旋转一下拨锤，一根细细的极有韧性的麻绳儿便捻住了。拨锤儿是用动物的骨头做的，中间细，两头两个骨窝儿，磨得锂亮程亮的。捻好的麻绳儿缠绕在上面，又形成一个胖胖的线团儿，滴溜溜在父亲的前襟转。父亲的眼眯起来，笑意洋溢在脸上。透过小窗户木格子里的玻璃望去，院子里一片炫目的白。黄狗迫切地已在上面踩出了一行行整齐的梅花儿。鸡眯着眼小憩，不愿意从窝里出来，时不时送出一串儿咕咕咕的乱叫。屋后的榆树上，麻雀们不厌其烦地径自唱着一首首杂乱的乐章。它们在树上的一个个黑点儿，和老树弯曲嶙峋的虬枝配一起，组成一副淡雅的水墨画儿。放眼望望田野里吧！柳絮一般的雪，芦花一般的雪，轻烟一般的雪。它们在空中流转，追逐，旋腾。萧索的乡村，已然全埋在雪里。雪片落在玉米茬上，凹凹凸凸的，有的断茎不甘繁华后的落寞，还直戳戳地兀自立着。雪片积在白杨树上，树枝变成了毛葺葺的银条儿。红嘴鸦雀在树木之间展翅、跳跃，震落的积雪簌簌地落下来。远处的山峰也弥漫在了雪的烟雾里，变成了灰色。这个天，农人们不窝在热炕上才怪呢。我们在炕上一边看父母忙碌，一边玩耍，咯咯地发出一片笑声来。大姐年龄大了，已经学会了做针线活儿。前院的秀也要来，眉眼儿冻得红红的，哈着一嘴的热气，一路咯吱咯吱来了。她和大姐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耳语一阵，就笑得前俯后仰，吊在后背的大辫子跟着笑声也抖起来，简直就要抖落开来，抖出一朵朵欲放的花骨朵儿，散成长长的一道黑瀑布。雪片儿更大的时候，我便到院子里来，仰着头，呆呆地张着嘴，看那一片片雪花儿。今儿的雪真大。雪片儿在白色的幕布似的天空里旋转舞蹈，密密麻麻的，像千军万马出动，像无数小精灵翻飞，久久不肯落下来。慢慢地天空在变小，以至变成了一小块，里面布满了一个个小黑点。它们那么多，看得眼晴有些酸困了，我就仔细地盯准一片，让它落下来，落在脸颊上，滑进衣领里。有时不小心落进我嘴里的，我便把它们咽了下去，凉沁沁的，还带点甜味儿。午饭照例是一锅煮洋芋。黑黑的一口锅，上面倒扣一只脸盆，搭在火炉上，让它静静地煮，煮出生活本色的味儿,煮出一屋的氤氯来。母亲说，下午要给我们包饺子。一想到吃饺子，我便不去吃那些浑身炸烈开的洋芋了，帮着母亲给洋芋剥皮。脱光了身子的洋芋被母亲拿一把铁勺使劲儿捣，捣的黏黏的，包进薄皮里，然后把这些饺子排好队摆在案板上。已经能闻到辣子油的香味儿了。吃饺子怎么能少了油泼辣子。热热的油泼到辣子面上，“滋啦”一声香味儿便直钻你的鼻孔，沁入你的肺腑。煮熟了的第一碗饺子照例要给爷爷奶奶送去。照例是那条小路，走过去多少步回来也是多少步。母亲是个细心的人,总是把耳朵贴在屋内的后墙上，听我“咯吱”“咯吱”去，再听我“咯吱”“咯吱”来。雪过天晴后的扫雪是免不了的。父亲顺着一木梯小心翼翼地爬到房上去。扫雪的时间会很长，房上的景致也大不一样。银装素裹的世界，白茫茫一片真洁净。乡下的雪是自带温度的，融化在了我的心间，点燃起了我的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