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辑的引擎(中文版)(1).docx
警察局没费多少气力就弄清了图灵和默里之间的事情,当被讯问时,图灵一切都没有隐瞒。他不认为自己在性方面的情感有何可耻之处,也不认为他实现这些情感的无害手段有何过错。但尽管如此,法律的规定是很清楚的:图灵和默里彼此愉悦对方的所作所为是“极为下流的”,最多可以被判处2年徒刑。审理图灵案件的法官出于他所谓的仁慈动机,决定如果图灵同意进行1年的激素注射治疗以减少性冲动,那么他就可以免于坐牢。所使用的激素是雌性激素,无论它会给图灵的性冲动带来什么影响,它都会附带地使他的胸部发育。1938年10月,阿兰看了沃尔特迪士尼的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他被一个场面深深地吸引住了,邪恶的女巫正把一个系在线上的苹果摇摇晃晃地放入一锅滚开的毒药中,口里还念念有词:毒液浸透苹果,沉睡般的死亡也随之穿透。”他似乎喜欢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这几句话。1954年6月7日,阿兰图灵咬了半个在鼠化物溶液中浸泡过的苹果,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是什么导致他做出了这个不可逆转的行为呢?人们对此有种种猜测。解密一剧说,在他被定罪之后,政府当局曾经反对他出国旅行,因为这成了他的性伴侣的最好来源。在英国,性也许已经变得太过危险以至于不能尝试。在20世纪50年代的气氛中,当局的确反对他出国旅行,这似乎是不争的事实。被定罪之后,官方不再允许他阅读秘密文件,但无法抹去的是他大脑中所携带的秘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在一次去挪威的旅行中遇上了一个男人,这个人曾经被警察局阻止,并且当他到英国探访图灵时被驱逐出境。唉,阿兰图灵很可能就这样被一个他曾经为之做出过如此巨大的贡献(虽然未获赏识)的国家的政府当局逼上了绝路。第9章超越莱布尼茨之梦图灵在伦敦数学会的演讲中说:我希望数字计算机能够最终激起人们对符号逻辑的极大兴趣人与这些机器进行交流的语言构成了一种符号逻辑。图灵所暗示的逻辑和计算之间的关联是本书的一个基本主题。然而,读者们也许仍然会问:逻辑和计算之间是如何彼此关联的?算术与推理有什么样的关系?动词“推断”(reckon)的通俗用法为我们提供了一条线索,在这里它没有了通常的含义:“演算。”我推断他此时正在月光下对她说着甜言蜜语。我们正在听一部B级电影中忧郁的男主角谈论他的情敌,他(和我们一样)并不知道赢得她的芳心的正是我们的男主角。他在言谈中未曾想到算术,他只是在谈论推理。他基于自己自认为知道的情敌的那些背信弃义的做法进行推理。“推断”一词的用法暗示了推理和演算之间真实而深刻的关联。用数进行推断本身就是一种推理形式,人们所做的大量推理都可以被看成一种计算。就像我们的例子所显示的,这种关系通常都能被人理解(至少是在一种下意识的层次上),这真是很有趣。又如,当某个人被说成是一种善于算计的人的时候,我们对这种评价完全心领神会。把逻辑推理归结为形式规则的努力可以追溯到亚里士多德。他的工作是莱布尼茨关于一种普遍的计算语言的梦想的根本基础。图灵说明了所有的计算都能够在他的通用机上完成,这一成就也是以亚里士多德的工作作为支撑的。计算和逻辑推理确实是同一个硬币的两面,利用这一洞见,我们不仅可以为计算机编程,从而使其能够完成各种任务,而且还能设计研制计算机。1999年1月,美国科学促进会在加利福尼亚的阿纳海姆召开了年会。这次会议的主题为“新世纪的挑战”。这是一次严肃认真的内容丰富的会议,它就大量课题举行了演讲和讨论会。当我浏览议程表时,一个名为“逻辑在计算机科学中的非凡效力”的专题讨论会引起了我的注意。五位领衔的计算机科学家(也是逻辑学家)在发言中证实了图灵预言的正确。在该讨论会的会议议程上,他们写道:在过去的25年里,逻辑和计算机科学之间发生了广泛而持续的相互作用,而且仍在不断加强。在许多方面,逻辑为计算机科学提供了一种统一的基础框架和建立模型的工具.这次讨论会通过展示逻辑在其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的一些计算机科学领域,如人工智能、计算复杂性、分布式计算、数据库系统和设计验证等等,从而为逻辑在计算机科学中的惊人效力进行一次全面考察。计算机、大脑和心灵1965年,麻省理工学院的计算机科学家约瑟夫外岑鲍姆编写了一个名为E1IZA的程序,用户只要通过键盘输入英语句子,就可以与之对话。E11ZA有意以一种相当粗糙的方式去模仿一个启发式的精神治疗师。以下是我和E11ZA之间一次真实对话的记录:E1IZA:你好。请告诉我你的烦恼。马丁:我的烦恼很难描述。E1IZA:为什么你的烦恼难以描述?马丁:因为每当我试图去描述它时,我就会大叫。E1IZA:这是真正的原因吗?马丁:也许不是。E11ZA:你似乎并不很确定。马丁:啊,确定。E1IZA:你能仔细地讲讲吗?马丁:可以。但这将涉及一些个人隐私。E1IZA:你为什么如此确信?马丁:我试图维护我的尊严。E1IZA:你的尊严?马丁:你不会理解这些的。E1IZA:我们是在讨论你,而不是我。马丁:我已经受够了。再见!E1IZA:你说你己经受够了。马丁:我说再见。E1IZA:你能说得再详细一些吗?马丁:再见。E1IZA:再见。请付75美元。当然,E1IZA什么都不理解。该程序执行的是一种非常简单的算法,如果句子中出现关键词,那么它就会做出响应,否则就只是重复用户的句子。例如,“你”是一个关键词,E11ZA对它的响应通常是“我们是在讨论你,而不是我。”句子“你是我的母亲”中包含了“母亲”和“你”这两个关键词。由于“母亲”这个关键词的级别要比“你”这个关键词高,所以E1IZA对于该句的响应将是“再告诉我一些你家庭的情况。”“可以”这个关键词引起了“你为什么是如此肯定?”的响应。注意,只有当“再见”一词出现在句首时,E11ZA才会对它做出响应。1950年,阿兰图灵发表了他的经典论文“计算机与智能”。他预言,世纪末将会出现这样一种灵巧的人机对话程序,人在对话时将不能分辨他是在与一个人还是一台计算机交谈。他的预言是错误的:如今,那些声称能对普通的英语句子做出响应的交互式程序远比E1IZA复杂,但它们之中最好的也远远赶不上一个普通的5岁小孩的语言能力。图灵其实是在不陷入哲学和神学问题的泥淖的情况下,探讨一台计算机是否可以表现出智能行为。为此,他提出了一种客观的、易于操作的检验方法:假如一台经过编程的计算机能够与一个有着正常理性的人谈论任何话题,而且用户判断不出来他是在同一个人交谈还是在同一台机器交谈,那么我们就可以说这台计算机是具有智能的。然而,我们距离能够编出这样的计算机程序还相当遥远,而且许多人对于这种判定计算机是否具有智能的方法并不信服。正当计算语言学家们为计算机运用日常语言的能力而不懈奋斗之时,人们也自然会在那些不依赖于日常语言的领域中去探求机器智能。其中有一个领域就是下棋。当一个人国际象棋下得不错时,很难否认他表现出了智力思考。众所周知,我们已经有了能够把国际象棋下得很好的程序,许多普通的玩家必须选择该程序中的较低级别,这样才不会被经常击败。1996年2月,电脑“深蓝”成功地击败了国际象棋世界冠军加里卡斯帕罗夫。那么,我们能说“深蓝”具有智能吗?哲学家约翰R塞尔在一篇文章中以他那惯用的挑衅风格告诉我们,严格说来,“深蓝”甚至不能被认为是在下棋:以下我们将说明“深蓝”内部发生了什么。这台计算机有一串被程序员用来表示棋盘上棋子位置的毫无意义的符号,还有一串表示可能的移动的同样毫无意义的符号。这台计算机并不知道这些符号就表示棋子和它们的移动,因为它什么都不知道。为了把这一点讲清楚,塞尔把他那个著名的比喻稍稍改造了一下。原来的故事说,屋子里有一个人从屋外收到了一些符号,然后他通过查一本书来决定他将发回哪些符号。那本书是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写成的,这使得来回往复的符号构成了一次中文对话。但这个人并不懂中文,他不明白那些符号代表着什么。我们且不考虑从这个奇异的故事中可以得出什么结论,让我们转到塞尔的“象棋屋”:想象一个不晓得如何下国际象棋的人被锁在一间屋子里,在那里他被给予了一组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符号。他不知道这些符号代表着棋盘上的位置。他在一本书中查寻他该怎样做,然后送回一些无意义的符号。我们可以假定,如果这本书(也就是那个程序)编写得很是巧妙,那么他将赢得象棋比赛的胜利。屋外的人则会说:“这个人懂得国际象棋,他的确是一个象棋高手,因为他赢了。”但他们完全错了。这个人根本不懂国际象棋,他只是一台计算机。这个比喻的要害在于:假如这个人不懂国际象棋,而只是按照下棋程序行事,那么任何其他按照下棋程序行事的计算机也不懂象棋。读者们也许已经注意到了,在这个例子中硬件和软件是分离的。屋中那个人的功能其实就相当于一台粗制的通用计算机。当然,一台未安装软件的计算机是不可能玩国际象棋的,只有当那个人有一本指令书时,下棋才能进行。下面是塞尔的比喻的我自己的版本:有一个早熟的孩子,他的母亲对国际象棋充满热情。他厌倦了只是在一旁观看他的母亲下棋,于是就要求他的母亲允许他和母亲下盘棋。他母亲同意了,但前提是只有当她说可以移动棋子时才移动棋子,而且要将棋子放在她所指定的位置。他按照要求做了。母亲在他耳边悄悄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最终,他把对方将死了。看到这一幕情景,塞尔说那个孩子一点也不懂国际象棋,而且他肯定也不是在下棋,谁又能不同意呢?当代哲学家所使用的方法之一就是讲一些荒谬的故事,从而使那些并不明显的联系显示出来。但是建造现实的“象棋屋”也并非毫无意义。我有一个同事,他曾是“深思”设计小组的成员。“深思”是一台功能强大的下棋计算机,它是“深蓝”的前身。他提供给我一些数据,在此基础上我演算出,假如构成“深思”的硬件和软件被表示成一本由人可以执行的指令写成的书(更像是一个图书馆),那么把棋子移动一步就要花去好几年的时间。于是,最好是把一家人放在那个象棋屋里,当双亲去世后,孩子们还可以接着干。否则的话,一局比赛也不可能完成。塞尔告诉我们说,“深蓝”“有一串亳无意义的符号”。然而,假如你能在“深蓝”运行时看到它的内部,那么你将看不到任何符号,无论是有意义的还是无意义的。电子正在电路中来回运动。这就好像,假如你能在卡斯帕罗夫下棋时看到他的头骨内部的情况,那么你将看不到任何棋子,而只能看到神经元的脉冲。我们的大脑如何组织才能处理那些所谓的符号信息,人们对这个问题直到现在也是知之甚少。而电脑(比如“深蓝”)为这个目的是如何被组织起来的,人们就清楚多了,因为毕竟是工程师和程序师制造了它。但是在这两种情况下,在大约分子层次上起作用的过程都被整合在样式中了,而认为样式与符号处理有关是有帮助的。塞尔告诉我们说,“深蓝”中的符号是毫无意义的。所以卒和马到底“意谓”着什么,这并不是一个有用的问题。塞尔强调了“深蓝”不“知道”它在下棋这个事实。事实上,他坚持说“深蓝”不知道任何东西。而那些富有专业知识的工程师却有可能声称,“深蓝”的确知道各种东西。例如,它知道能将给定方格中的棋子移动到哪几个方格去。这完全取决于“知道”是什么意思。尽管如此,我们可以说“深蓝”并不知道它在下棋。但我们能因此就下结论说它事实上不在下棋吗?这里是另外一个比喻:人类学家对新几内亚北部的克斯鲁普人的研究导致了一个非同寻常的发现,它肯定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为惊人的巧合之一。虽然克斯鲁普人在被发现以前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但他们却举行这样一种宗教仪式,他们两两组合参加一种完全等同于我们的国际象棋游戏的符号性的仪式。他们并没有使用棋盘或棋子,而是在沙地上设计了精巧的格子。首先发现克斯鲁普人的人类学远征队的领导者斯普兰蒂德博士本人是一个热情的业余棋手,正因为此,他才在沙地上所画的图案中看出了与国际象棋比赛中的移动完全等价的东西。这些克斯鲁普人是在下国际象棋吗?他们肯定不知道自己下的正是国际象棋。塞尔也许会回答说:“但克斯鲁普人是有意识的,而深蓝'没有。"一个由程序控制的计算机是否会有意识,这在塞尔和其他人关于这些问题的讨论中扮演着主要的角色。无论未来的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