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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蟋蟀在野廖建霞唧唧一一啾啾一一,蟋蟀的低吟,在激越噫亮蝉噪的间隙,清晰入耳。住在乡间民宿小木屋的这几天,每个清晨与傍晚,蝉鸣与蟋声相互应和,窗前,夕阳的余晖映照着一束狗尾巴草和芦苇花。狗尾巴草田间地头随处可见,嫩绿色、毛茸茸、小女孩般害羞地低着头,静静地伫立在路旁,风儿一过,茸毛轻摇,恰似一弯浅月,摇曳出一个迷迷蒙蒙的梦,煞是喜欢,便拔了一束回来,插在窗前的玻璃瓶里,在雕花窗格的映衬下,别有一种风致。芦苇长在农家的房前屋后,一簇簇,一丛丛,洁白的花随风起舞,如柳絮般的轻盈,禁不住想折一些带回去,留住她的美丽。无奈,它长得高,又在斜坡上,我使劲跳,也够不着。屋主是个憨厚的小伙,见我如此喜爱,便主
2、动拿起刀,爬上坡顶,帮我割下几株。我便把它插在窗前高高的酒瓮里,亭亭玉立,绰绰动人。狗尾巴草和芦苇花下的蟋蟀,在月色苍茫的夜晚,在曦光微露的清晨,我清晰地听到它的演唱,这乡野细细的虫声,伴随着如华月色和颔煎水汽,沿着习习凉风,透过夜的黑,伴我入眠,一夜无梦。此时,我仿佛又回到了乡下老家,田野山川,有树有草,有蓝天有溪水。夏夜,萤火虫一闪一闪,自在飞舞;星星一眨一眨,像调皮的孩子的眼。山上草木青翠,田间绿意盈盈,溪水清澈粼粼,虫子们有着广阔的天地,可以热火朝天的生活。夏夜,虫声此起彼伏,一片欢腾,或如部落篝火狂欢,或如宫廷钟磬齐鸣,“仿佛是一个昆虫王国,那里子民兴旺,那里出车马龙,那里锅碗瓢盆,
3、婚嫁迎娶,那里悲欢离合,喜怒哀乐”村民一入夜,就蛰伏在屋内,吹着风扇,把自己宽广的生活像折扇一样收拢,空间和时间便完全属于小小的昆虫,乡人与蟋蟀便在热浪消散的夏夜,共享天地月色。乡下的老屋,是土坯房,土房子的好处是夏天凉爽,泥土不容易吸热,风可以在屋子的缝隙中自由穿梭,虫子可以随意出没。我一边吃着午饭,一边看着一群蚂蚁,肩抗手推,浩浩荡荡地把掉落的饭粒运到墙角的缝隙;可以看见门后蜘蛛网里蛾子的残翅,或是一只大蜘蛛在斑驳的墙壁上发呆;可以看见四条腿、六条腿、无数条腿,我害怕的和不害怕的爬虫走亲戚似的路过窗台,路过门前的石阶,有的步履匆匆,有的透迤前行。有时,看书到深夜,我听得虫声暮雨似的,蟋蟀从
4、窗外到屋内,叫声密密匝匝,热烈蓬勃,好像在张灯结彩、吹拉弹唱。屋内,唧一一唧一一唧,一只,两只,节奏平缓,透着一丝清冷,我掌着灯,四下寻找,却始终没有发现它的踪迹。索性关了灯,躺在床上,享受着这小精灵的陪伴。恍惚间,似乎自己正枕着虫声,房间正枕着虫声,小乡村正枕着虫声,静谧的人世间正枕着虫声.虫声仿佛托起我们,托起整个世界。听着这样的虫声,远方再有诗意,都不如静夜里一盏灯、一本书,“我们和世界,一起在清凉的虫声里荡漾,一刻长久如同永恒J“虫声新透绿窗纱”,上学时,读到这句诗,内心无比激动,原来,这些乡野的虫声也是可以入诗的,可以让生活富有意境。以前一直认为那些遍布乡野田地的寻常虫声,就如乡下野
5、孩子田间地头撒欢般的粗陋,登不了大雅之堂,却原来一直活在诗里。当城里的孩子在欣赏贝多芬,莫扎特,我们只能在月色之下,水汽之间,泥土之上,听着天籁之音。虫声透过薄薄的窗纱,透过门前低矮的篱笆,透过家里腌菜盛酒的斑驳陶罐,敲响我们稚嫩敏感的耳膜,一声声,一夜夜,在诗文中流淌,百年千年跟学生一起阅读苏轼的记承天寺夜读,“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存交横,盖竹柏影也,”读着读着,我似乎听到了月色下的虫声,只是苏轼漏写了。在乡野的夏夜,除了月色,除了竹树的影子,一定还有虫声。是的,依据我乡村的生活经历,一定有如珠如雨如丝如竹如茂密青草似的虫声。“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夏虫怎会沉默呢,乡下的夏虫,永远都是盛世欢腾的。诗经里说: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此时正是七月,虫声在野,它是浩瀚诗文里的虫声,是诗经里的那只蟋蟀,在寂静的月明之夜,穿越千年,在人世间低徊重唱,自得而欢欣